当时只道是寻常

冬天如期而至,凛冽的寒风拍打着车窗,呼啦作响。玻璃也止不住的颤抖,惊扰临窗人的美梦。不知是哪里溜进的风狡黠地钻入人家的衣领,不由得使人捂紧大衣。随着一声铃响,一对老夫妇佝偻着腰,举步维艰地挤上公交。我注视着他们手中从超市买回的樱桃,泪洇湿了眼眶。

记忆里,那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微风拂过阳光照耀下的樱桃树叶,又倏地钻进风铃,撩拨出了一片清脆。爷爷慵懒地仰躺在摇椅上,脸上映下一片片斑驳的树影。我拿起蒲扇不住地扇,想要扇去那光影,却只听得爷爷幽幽地开口:“小孙女真是闲不住啊”说完,顺手将一串樱桃稳稳地投到我的怀里。爷爷挑着眉,从我手里劫去蒲扇,缓缓抬起手,指了指樱桃树的位置。唉,这分明想要我做个劳动人民。心里抱怨着,可身体却还是服从地搬来板凳,伸手去摘那饱满多汁的樱桃。

奶奶来到院子里看着这温馨的画面,又笑着转身进了厨房端来一篮小米,将懒散的人儿哄了起来,笑盈盈地摇头道:“你也真够懒的,那树底下的坑刚填上新土,孩子踩不稳,摔下来怎么办?你也起来干点儿活,去,筛米去。”爷爷自知太懒惰了,就真的默默地蹲在墙角筛米,丝毫不耽搁。奶奶回过头,朝我示意,做了个“嘘”的动作。“哎,老顽童。”我不禁低声道。

就这样,当斜晖铺满小小的院子时,我依偎在奶奶的怀里轻嗅她鬓角的米香甜甜睡去,爷爷依旧在他的老木椅上休息,缓缓扇动蒲扇,扬起茶香。随口朗声背道:“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后来,我与许多人都共度过休闲的午后,可再也没有那么令人温暖的感觉和那么甜的樱桃了。

目送老人相互搀扶着下了车,我没有久坐也便跟着下去了。我来到那个小小的院子,静得出奇,没有风铃的响动也没有落叶作响。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我不由得一怔,原来那树早已不在了。从前,每次暴雨过后,树根周围都会被冲成一个大坑洼,树根被虫蛀的地方一览无余。

那时,爷爷定将松土压实,再添新土,施上杀虫药,樱桃树的生命才得以延续他的小孙女也能年年吃到酸甜的樱桃。可当爷爷离开后,由于大家疏于管理,根早已千疮百孔,不再发芽结果。不久,也随逝者而去了。

后来,父亲干脆找人把树连根铲除了,只在院子中留下一处更大的坑洼。如今,物是人非,老院对于还在的人已无大用。我把院子的杂草除去,杂物也整理到一处。环顾四周后紧锁大门,将手中早已被揉皱的出租告示贴了上去,封住这萧瑟的景象,也封住了逝去的童年。

和老人在一起时,我们总嫌时光漫长。可是长大后,却只希望岁月宽容,允许我们偷些闲散的时光去陪伴他们,去慢慢抚平樱桃树下——那遗憾的坑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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