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文嚼字】有趣的错字
张友鸾摘自《张友鸾随笔选》
报纸上的错字,有时在文理上会变成另一解释,非常滑稽可笑。很早听说,以前有家报纸,把“伦敦”错成“敦伦”,这么一颠一倒之间,相差到哪里去了?这还只是一般性的错误;更有那带有政治意义的,表面是技术性问题,实际却造成绝大的讽刺,往往使人为之绝倒。
抗战后的南京《中央日报》,有一回,把国民党召开的“三全小会”新闻内容某处,印作“三全大会”。从技术上说,当时南京报社的铅字架,都按部首排列;而“大”“小”两字,属于所谓“栈房字”,另外放在一起,拈错原是有可能的。然而《中央日报》是国民党中央机关报,遇到他们自己十分郑重的什么“全会”,发印新闻,应该是仔细排校的了,怎么会弄错这样一个节骨眼上的字呢?说不定,这不是错,而是有心人在开个小小玩笑,代替批评。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第二天更正也不是,不更正也不是,可见其尴尬。
伪“国大”进行所谓总统选举的时候,《南京人报》推波助澜,为了促进狗咬狗的厮打,曾经搞过副总统当选人的预测。预测表旁有一行说明,大意讲,大总统当然是蒋介石了,就不知道副总统谁能当选。这张预测表是块活版,连续登了几天,不料忽然有一天,“大总统”却变成了“犬总统”。据排字工人说,有个小徒工,把那块活版碰翻了,他瞒着不敢告诉人,自己拈字补排,谁想却错了这个字。白纸既已印成黑字,没有法子,只好含糊其辞地更正了一下。大家都提心吊胆,唯恐会发生祸事。所幸那几天群魔正在热昏,并未注意及此。今天想来,倒也好笑。至于当时是否真的是小徒工打翻,我平日虽然十分相信排字工人,对此事却总觉得奇怪,只是置之不问不议罢了。
当初国民党有个外交官,名叫刘文岛,曾做过驻意大利“大使”。有次,报上却印作“刘大便”。这姓刘的,原本有些颟顸糊涂,为人很像一堆烂泥;这一错,错得非常形象化,从此大家就把他称作“刘大便”。甚至有熟人,当面这样叫他,他也“不以为忤”哩。
这类故事很多,我所写的只是偶尔想到的而已。
2010-06-23选自《咬文嚼字》2009年第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