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每当靠在码头上的客轮、货轮启航时都会拉响气笛。浑厚、雄壮的笛声对天长吼,可以传递到很远的地方,唯恐人家不知道她的存在似的。

从小住在黄浦江边上不远的地方。无论是厚冰封河还是严冬腊月;还是在杨柳飘拂的春天;在清凉黎明的夏天;在满地黄金色的秋天,衣羊总能躺在床上从窗隙中听到黄浦江面上航船的汽笛声。要不,站在空旷的地方可以看见黄浦江上在移动的航船桅杆。

小时候到市区去游玩,衣羊最喜欢站在轮渡驾驶台下面仰视轮渡的驾驶员。只要看见驾驶员拉响汽笛就知道轮渡要开了,接着轮渡发出机器的轰鸣声,再接着看见驾驶员拨动了操纵杆,渡船渐渐地移出了码头,然后开向对面码头。

那时候,衣羊觉得笛声就是开动轮渡的动力,如果轮渡不响船笛,这船永远不会动。衣羊觉得做轮渡驾驶员好伟大!他居然会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轮渡摆弄得非常听话,乖乖地要去东决不会向西。

黄浦江轮渡

乘在轮渡上,衣羊又会把视线转移到百舸争流的黄浦江面,看见江面浮筒上和江南造船厂码头上的万吨巨轮。衣羊想当她们起航时是否也会像轮渡一样拉响汽笛。又弄不明白这万吨巨轮是怎样被系泊在江心浮筒上的,想这庞然大物是怎样开动的?需要多少人才能开动?万吨轮究竟是如何装货的?又是怎样航行到海上去的?衣羊的概念中黄浦江不可能通海,因为老师说过海水是咸的,黄浦江水是淡的,如果海通了黄浦江,水也不是变咸的吗?

当年文化大革命我们没有课堂供我们上学,让本来应该明白的知识就弄不明白。然而黄浦江上的轮船一直在开,黄浦江上的汽笛还是在响。

因为对船的惦记,命运的安排,青年时代的末期77年高考,衣羊竟然被海运学院航海系录取,在船长、航海家摇篮里摇啊摇,摇了四年,终于踏上了远洋船甲板,成为远洋船驾驶员、最后成为远洋船长。

那些小时候的疑问,在日积月累的学习中慢慢地明白过来了。黄浦江心系泊浮筒是需要带缆艇协助的;船舶靠码头也需要人在码头上为船舶带缆的;一艘船舶至少需要20多个人才能操纵起来。江轮和海轮还有本质的区别,驾驶员是不需要亲自操舵轮,这个工作是由水手做的,驾驶员操纵轮船只要动动嘴皮子发号施令就行了。黄浦江通长江、长江通东海;船舶就是从这里入海的。因为滚滚东流的长江水,迫使海水只能到长江口某一江面,再也进不来了,所以黄浦江水是淡的。

最让人刻骨铭心的是我终于对汽笛有了崭新的认识,原来汽笛不仅仅是发声音的工具,它有很多很多的学问和功能,它的学名叫“号笛”!它会说话!它会传递常人未知的信息。

无线电通讯不发达的年代,两艘船在航行中需要了解彼此的操作行动,以避免操作失误造成碰撞,所以就产生了能够让对方听得见、能够识别的声号,这功能就是船上的汽笛完成。

由于非常实用,直至今日科学发达、通讯不成问题了,但声号的功能还是被写进国际海上避碰规则。任何不遵守声号鸣放而导致的事故,都将追究当事船舶船长和驾驶员的责任。

譬如说大船要向右转向了,你必须在实施转向前拉1短声,然后再下命令向右转向;向左转拉2短声;如果船要倒退则必须拉3短声。这好比在跟其他船对话,当其他船听到1右2左3倒退的声号,对方船舶就必须注意避让了。当不明白对方的行动时,或者正在危及本轮安全时,可以拉至少急促的5短声来表示这种怀疑。

再譬如,当一艘船舶在黄浦江内要追越前面的船舶,从前面船的右舷追越就得拉2长声1短声;从左舷追越就得拉2长声2短声。被追越的船舶听见后面船舶要追越的声号后,如果同意就必须拉1长1短1长1短的声号,同时让出必要的通道。不同意他船追越,就保持沉默,后面要追越的船舶不得强行追越。

在上海外滩的黄浦江面,你可以听到很多汽笛的声音。因为正好是河道弯曲的江面。根据避碰规则,船舶为了让弯道对面看不见的船舶知道有船对驶,就必须拉1长声,对方听到后也必须回1长声,以示我注意到您了。

呵呵!告诉你这个秘密后,你约女朋友去黄浦江畔听笛声,在外滩、在浦东的滨江大道上是最好的地方。航船的笛声一定会给你浪漫的约会增添亮色,享受悠扬的船笛声。再看看航船尾部翻滚的江水,也肯定会激起你的心潮澎湃。那激动人心、富有亢奋和雄壮浑厚的汽笛声一定会把心爱的女朋友追到手的。

再则,当你了解了汽笛声号的意义后,你也可以来一个浪漫的创作。拉响2长声1短声或者2长声2短声试试,听听被你追的女朋友是否会发出1长1短、1长1短的同意的笛声。

这好比在西式教堂婚礼上听“我愿意”更有别具一格、玫瑰色的浪漫了。过去外滩情人墙的壮观大概也是因为情侣们为了冲破逼仄的住房空间,到那里享受黄浦江宽阔的空间和听笛声吧?正在谈朋友的情侣们不妨到外滩、到滨江大道去听航船汽笛去吧,肯定收获不小。

那么船上的“号笛”为什么会叫汽笛呢?原来19世纪中期出现了以蒸汽机为动力的船舶后,船上一切动力设备都用上蒸汽机了。传递信息的笛声亦用蒸汽作为发声的动力,所以理所当然把号笛称为汽笛了。当船长在驾驶台一拉笛声后,在驾驶台顶上就会喷出一股蒸汽,远远地就能看见,随后就听见笛声了。由此,有经验的船长、驾驶员可以从蒸汽漂浮的时间长短,看出对方船舶拉的是长声还是短声。

德国汉堡易北河上的游览蒸汽机船和拉汽笛的蒸汽

你注意到电影“泰塔尼克”吗?这艘20世纪初叶的巨大邮轮就是蒸汽机推动的船舶。她有三个烟囱,当汽笛中喷出一股淡淡的蒸汽化着天上的飞云时,就让人感觉到她巍峨壮观,仿佛一座浮在海上的大山,她成为了那个时代的骄傲。

可惜处女航的汽笛声并没有带给人们幸福的憧憬,她在一个晴朗的夜晚、在一块巨大的冰山面前遗憾地终极了处女航,她的汽笛声化着了请求她船来施救的求生笛声了。

现代船舶号笛都是电动的,再也不会冒蒸汽了。由于传统和遗留的习惯,当代海员称号笛还是为汽笛。因为目前都是大型船舶,所以一般船舶都在前大桅安装一个汽笛,在驾驶台顶部也安装一个汽笛。一前一后,海员可以很清晰地分辨船长拉的是前汽笛还是后汽笛。

当衣羊刚参加航海时,船队中还有蒸汽机为动力的船舶,他没有上过蒸汽机船舶,他听过蒸汽机船上的水手讲了一个故事。

为了开动蒸汽机船,需要在燃煤舱拉煤到机舱锅炉旁,然后将煤铲入锅炉炉膛内燃烧锅炉发生蒸汽。船上有叫“生火”的海员专施向锅炉膛添煤的职责。船舶是否有足够的蒸汽就看他烧锅炉的本事了。他是船上最辛苦的职业,面对炉膛内熊熊的烈火,寒冬腊月“火烤胸前暖,风吹后背凉”;盛夏高温“灸热汗流浃背,火热面红耳赤”为锅炉添煤出灰,保证主机有足够的蒸汽推动螺旋桨。

日积月累他总结了很多经验,按照正常的主机运转,他知晓添煤多少就能保证蒸汽压力了。额外用汽就需要额外添煤,多付铲煤的劳作了。

“生火”抱怨,只要船长拉一短声汽笛,他就得往炉膛内添加两铲煤,才能抵消汽笛消耗的能量。

“生火”从船长拉汽笛的频率看出他的船艺了,操船技艺好的船长在狭水道内胆大心细从不乱拉汽笛;操船不怎么好的船长喜欢乱拉汽笛。

“生火”对船长的好坏印象都是凭拉汽笛作为标准了。船长就频频拉响汽笛,“生火”就在锅炉房暗暗骂开了:“老K(船上习惯称船长为老K),你开得来船哇?你拼命拉汽笛干啥呀!你乱拉汽笛还不是要我“生火”做戆忒!有本事你下来烧锅炉。这笛声是煤换来的啊!”

可是说归说他还得拼命添煤来保证蒸汽压力。

现今船上用的都是电笛了,再也看不见蒸汽在驾驶台顶上冒出来了,而电笛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洪亮了。海员的劳动强度也从根本上减轻了,再也看不到黝黑贼亮的“生火”了。

至此“生火”职务已在船舶上取消了,听不到了。现在的年轻海员也听不到“生火”向锅炉堂内一铲铲添煤生火,“芦荡(炉膛)火种”般薪火传承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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