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悠闲的下午，找一家咖啡店，点一杯咖啡，和三五好友聊聊天，或者一个人学习工作——这已经成为典型的都市生活场景。而且往往包含了宁静的岁月、清新的文艺等文化想象，这种文化想象是怎么产生的？不同国家和地区对咖啡的文化想象有哪些不同？
我们的茶文化历史悠久，但现在咖啡在饮料中也占有很大比重。在市中心，咖啡馆远远多于茶馆，而后者似乎是历史剥落的绝缘体，与年轻的现代生活渐行渐远。超市货架上，罐装速溶咖啡也更便于携带，可以随时随地撕开拉环，消除疲劳。(当然，咖啡的具体效果因人而异。有的人对咖啡因有不良反应，喝后会引起小腹疼痛；有些人喝完咖啡后比以前更困。)雀巢、星巴克、贝纳松、麒麟…品牌繁多，意味着这种洋酒已经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然而，正如中国错过了两次工业革命一样，从咖啡的角度来看，中国也错过了“咖啡革命”的黄金时代。面对桌上的咖啡，大概很难想到这种饮料的历史影响，包括宗教冲突、欧洲战争、土耳其民主政治、欧洲哲学和艺术思潮的兴起。……
美国咖啡探险家斯图尔特·李·艾伦(Steward Lee Allen)在非洲、亚洲、欧洲和北美品尝了不同的咖啡，并写下了它们背后的故事，以追寻咖啡的历史。咖啡是如何传播的？摩卡和卡布奇诺这两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咖啡一度被禁？咖啡馆如何促进民主？常见的“美国咖啡”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小问题在不经意间影响着人类文明和政治历史的发展。
作者|宫古
咖啡的早期作用
神秘的启示者
关于“咖啡”一词的起源，没有明确的说法。我们甚至不知道人类最初是如何使用它的。我们的咖啡研究者只能确认，最早的咖啡豆来自非洲的埃塞俄比亚，在当地的奥罗莫族人中充当兴奋剂。早期居民不像现代人那样煮咖啡，而是直接吃咖啡果和叶子，将咖啡果捣碎成球，以增加战士的斗志。
几百年后，这种野蛮的用法在美国人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再现。战争期间，美军研发了军用咖啡。“美国内战证明了咖啡可以提高士兵的体能，但让五角大楼更感兴趣的是咖啡因可以改变人的精神…起初，它开发了高密度浓缩块提取饼，美国国会于1862年立即授权军方使用”。然而，咖啡传到美国已经很晚了。它在美国的流行，既反映了这个国家疯狂的实用主义和兴奋剂情结，也掺杂了美国独立时期的爱国主义。在来美国之前，咖啡在其他领域扮演着非常不同的角色——至少不是兴奋剂的替代品。
摩卡咖啡的名字来源于也门的地名“摩卡港”。相传1200年前，一位名叫夏帝利的伊斯兰隐士在这里煮出了世界上第一杯咖啡。埃塞俄比亚人过去常嚼咖啡豆，然后用咖啡叶煮水。图为今日摩卡港。
咖啡来自埃塞俄比亚，后传入土耳其，流行于伊斯兰世界，最后在现代欧洲发扬光大。至于何时、如何传入欧洲，这个问题还有待解决。历史学家费尔南·布罗代尔在《15至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中写道:
“过去人们说咖啡树可能起源于波斯，但实际上它们更可能起源于埃塞俄比亚；反正1450年以前，没有咖啡树，也没有咖啡。到1450年，一些人在亚丁喝咖啡。15世纪末，咖啡传到麦加，但1511年，麦加禁止饮用咖啡，1524年再次禁止。咖啡于1510年出现在开罗，1555年首次出现在伊斯坦布尔。从那以后，它被周期性地禁止，然后又被禁止。”
15至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作者:[法]费尔南·布罗代尔译者:/史版:商务印书馆，2017年7月)
从布罗代尔提供的文字资料中，我们可以看到咖啡在传入欧洲之前的情况。在15世纪，它成为一种“饮用”液体，而不是由咖啡豆制成的固体球。但他没有解释为什么咖啡在伊斯兰世界屡禁不止。乘务员李·艾伦，一位美国作家，以旅行的方式游览了伊斯兰世界。虽然几百年过去了，但我们依然可以看到16世纪伊斯兰世界因咖啡引发冲突的痕迹。
作为一种可以影响人类精神状态的作物，咖啡在早期是与宗教和原始仪式联系在一起的。在咖啡的发源地埃塞俄比亚，除了以咖啡豆为战前甜点的奥罗莫人外，其他部落也有咖啡祈祷的仪式，当地语言称之为“bun-qalle”。虽然仪式的名称相同，但在不同的部落中，它的意义是不同的。加利人视剥咖啡豆为大屠杀，奥罗莫人视咖啡豆为性象征。“我们要开咖啡豆，这比作婚后第一次性交”。在土耳其奥斯曼帝国时期，咖啡被引入伊斯兰世界，随之而来的还有这种饮料本身的神秘和宗教。
奥摩人用咖啡叶做饭。图片:La Tazita De Cafe
咖啡刚进入伊斯兰世界的时候很受欢迎，主要是因为伊斯兰教提倡节欲，不喝酒。因此，咖啡成了理想的替代品，尤其是代表神秘主义的苏菲派。他们首先在宗教仪式中使用咖啡。而且咖啡的出现，似乎给了长期生活在禁欲世界的穆斯林一个释放空的空间，他们可以在其中充分发挥自己的欲望和想象力，比如加入据说有壮阳作用的龙涎香等等。这引起了逊尼派等其他传统伊斯兰教徒的不满。在大清真寺喝咖啡是否亵渎神明，在伊斯兰世界引发了一场争论。
《咖啡瘾史》(作者:[美]管家李艾伦译者:简瑞红版:广东人民出版社，2018年8月)
在咖啡成瘾的历史中，记载了宗教学者给出的三个反对喝咖啡的理由:
一是会造成醉酒，所以和喝酒一样，不应该被允许；2.巴哈伊教在祈祷前会用手递上一杯咖啡，这与饮酒密切相关。3.《古兰经》也禁止将咖啡豆烘焙至“氧化”。
不过苏菲派代表的正方也给出了自己的理由:古兰经并没有明确禁止喝咖啡。《古兰经》没有明确禁止的东西不是亵渎。这场始于咖啡的争论，慢慢演变成了关于《古兰经》的讨论，导致了歧义，从而影响了宗教领袖的权威。于是，正如布罗代尔在书中梳理的时间线:16世纪，为了维护宗教权威，麦加禁止喝咖啡，如果有人被当场抓到喝咖啡，就要挨打；后来，开罗也在1539年禁止出售咖啡。
所以在向世界传播的过程中，咖啡是免费开放的。在16世纪，如果穆斯林被抓到喝咖啡，就会被鞭打。在17世纪，如果苏丹国王穆拉德四世看到你在街上喝咖啡，他会直接砍掉你的脑袋。原因很简单，因为喝咖啡已经成为了一种聚众聊天讨论政治的行为。这也是咖啡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里将在欧洲扮演的角色。
我叫红(作者:[土耳其]奥尔罕·帕慕克译者:沈智行版本: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8月)土耳其小说家奥尔罕·帕慕克的小说正好描述了16世纪末的伊斯坦布尔，书中的咖啡馆里发生了大量的暴力事件。这种饮料已经成为现代文明和传统文化冲突的中心。
欧洲的咖啡
流氓和自由的思想，没有再装满杯子
由于苏丹穆拉德四世的残暴，在伊斯坦布尔没有人敢卖或喝咖啡，咖啡商们只好在外面另寻出路。法国和威尼斯的商人转身之后，咖啡开始传到欧洲。维也纳人和意大利人率先改良咖啡，过滤掉土耳其咖啡中的残渣，然后在咖啡中加入牛奶，创造了世界上第一杯“卡布奇诺”——关于咖啡中的牛奶，土耳其咖啡中没有牛奶是因为当地人认为将咖啡和牛奶混合会使人患麻风病；印度人加入大量的牛奶将咖啡变成一杯牛奶，因为在他们的文化中，奶牛是健康和神圣的象征，他们认为一个东西只有加入牛奶才是最好的。
不同地区的咖啡融合了各具特色的文化，也冲击着欧洲原始文明的生活习惯。英国人喜欢在咖啡中加入芥末、萝卜、香槟和薄荷，而德国人则发明了一种叫做“花杯”的咖啡——它极其轻盈，透过咖啡液体可以看到杯底的图案。与此同时，这种饮料开始在英国、法国等国家取代啤酒。也许这种生活习惯的改变改善了欧洲的精神面貌。如果我们看看对17世纪前欧洲社会面貌的描述，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街上满是醉汉，人们摇头晃脑地走出家门…因为欧洲的水管理从中世纪开始就不卫生，所以很多人会选择更纯净的液体——啤酒，而不是饮用水。在17世纪，大多数德国人的早餐是“啤酒混合一层厚厚的鸡蛋，浇在面包上”。所以，当咖啡出现的时候，啤酒还是咖啡就成了欧洲社会需要面对的问题。
清教徒、学者和贵族几乎都选择了咖啡。首先，从效果上来看，咖啡无疑会让人看起来更有精神。一个每天喝啤酒的人只会醉，喝咖啡的人会容光焕发。作为酒精的对立面，欧洲的医生还宣传了咖啡的一系列功效，包括解酒、促进消化、治疗坏血病等不良疾病、增加免疫力等等。后来，英国女性因为反对传统的饮酒习惯而反对喝咖啡。他们认为喝啤酒可以促进雄性激素的分泌，增强性能力，而咖啡则是阉鸡的产物。当然，这种对立并没有持续多久。从个人角度来说，咖啡改变了欧洲人的社会形象，他们从喝醉变得精力充沛、健谈。在社会上，咖啡和咖啡馆的出现也推动了欧洲民主政治的进程。
鸡肉(Cock Ale)，在发酵的啤酒中放一只公鸡，据说可以增强性功能。它在16-17世纪的英国非常流行。
半个世纪前的土耳其，穆拉德四世禁止两样东西:一个是咖啡，一个是水烟，因为人们会一边享受这两样东西一边聚在一起聊天。而欧洲人则充分利用了这一优势，先是伦敦，然后是巴黎和维也纳，大量咖啡馆开始建立。与今天的中餐厅不同，今天走进中餐厅，我们更容易进入一个私密空的房间，这里的氛围很安静。一个小圈子里最多也就两三个人在讨论点什么。在空房间的使用上，更具有消费意义，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把咖啡店和中国的穷人联系在一起。然而，在欧洲，咖啡店被称为“穷人的避难所”。在寒冷的冬天，人们可以买一杯咖啡，在温暖的咖啡店里坐一整天，然后聊天讨论一些事情，或者一边做自己的工作一边听周围的声音，这样咖啡店就变成了公共空房间。而且由于航运发达，欧洲的咖啡价格也不贵，谁都买得起。
1870年，人们在巴黎的咖啡馆里讨论。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会在这个“穷人的避难所”里装穷。
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可能是哲学家萨特。据咖啡馆服务员回忆，萨特经常来咖啡馆，只点了一杯咖啡，然后故意慢慢喝。喝完之后，他再也没有续杯，就这样在咖啡馆里度过了一整天。当然，除了存在主义者萨特，还有法国的立体主义者，超现实主义者等等。他们都喜欢这样待在咖啡店里。同时，为了避免尴尬，这些人不得不找一些话题，轮流发表自己的意见，这也刺激了巴黎许多艺术流派的兴起。兰博的死老鼠咖啡馆，萨特和加缪的花神咖啡馆，毕加索的灵兔酒馆，阿波利奈尔的圆亭咖啡馆…这些咖啡馆成了20世纪思想和艺术的圣地。
据说萨特不倒满咖啡的习惯使他成为巴黎最糟糕的顾客。这个习惯也让很多巴黎人纷纷效仿。为此，巴黎的咖啡馆特意提高了咖啡的价格。如今，阿姆斯特丹的咖啡只要2美元，而巴黎的一杯咖啡要7美元。所以现在巴黎的咖啡馆数量比20世纪初减少了一半，巴黎的思想和艺术影响力在今天也远不如从前。
法国历史学家朱尔斯·米凯莱(Jules michelet)写道，“正是因为咖啡的出现，人们养成了新的生活习惯，同时，它也改变了人们的气质，给人们带来了光明的未来，开启了真理之光”。作为对比，我们可以看看对啤酒有着强烈热情的德国。他们从不放弃他们的酒吧。与此同时，他们还在中国发起了“反咖啡倡议”。原因是当时咖啡是从法国海港进口的。如果德国人喝咖啡，那么他们的敌人法国就会越来越富。在比较了20世纪不同国家的发展之后，乘务员李艾伦写道:
“反咖啡运动很成功，所以德国一直是欧洲没有咖啡因和民主的国家，二战纳粹党的崛起也是因为这两样东西的缺失。值得一提的是，希特勒的演讲吸引了追随者，他们去了酒吧而不是咖啡馆。为了公平起见，我再举一个例子，那就是甘地，一个和希特勒一样的素食主义者，也反对喝咖啡”。
这样，咖啡就和自由民主的氛围联系在一起了。那么，美国和遥远的新世界的咖啡呢？
美国咖啡和实用主义
大约相当于兴奋剂
美式咖啡就不多说了，因为它是很多人公认的世界上最难吃的咖啡，大概等于热水速溶粉。
当一部《咖啡瘾史》的作者看到美国咖啡的烹饪步骤时，也觉得这是迄今为止最愚蠢的咖啡制作方法——将咖啡豆与一个鸡蛋和蛋壳混合，加入冷水；然后放入锅炉中加热水；用叉子搅拌，煮12分钟；关火，趁热喝。“世界上没有一种咖啡豆能经受住原子弹爆炸这样的恶劣做法，”李艾伦写道。然而今天，美国已经成为世界上喝咖啡最多的国家。
波士顿茶党。
在欧洲，与咖啡相对的饮料是酒，而在美国，与咖啡相对的饮料是茶。殖民时期，英国为了打开市场，把茶叶倾销到新大陆，想培养美国人喝茶的习惯。然而，想要独立的美国人发动了“波士顿倒茶事件”，把茶扔到海里，选择咖啡作为自己的饮料。
神奇的咖啡豆再次与自由联系在一起。
美国人对咖啡的态度特别务实。他们不像欧洲国家那样发展喝咖啡的仪式，也不像英国人那样加薄荷或牛奶。他们对咖啡在味蕾上的感觉不那么感兴趣，因为他们喜欢咖啡因，如安非他明或致幻剂。美国曾研制出“358瓶”胶囊，每粒含300毫克纯咖啡因。1999年，美国军方率先研发出咖啡因口香糖，后来演变成嚼咖啡。速溶咖啡在美国也很受欢迎。这些发明，曾经用于军事，后来成为美国人的日常用品。美国人大量食用咖啡豆，是为了从中提取纯净的咖啡因，放在舌尖上止痛。他们总是喜欢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如果服用咖啡因胶囊可以提神，为什么还要花时间煮咖啡呢？
与简单粗暴的咖啡因药物相反，来自西雅图的星巴克已经成为全球化的象征。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星巴克虽然来自美国，却能在世界范围内取得成功，恰恰是因为它放弃了美式咖啡的烹饪方式。星巴克制作的咖啡全部采用意式的方法，如意式浓缩咖啡和卡布奇诺，与传统的美式烹饪技艺完全不同。想在美国找到代表这个国家的咖啡文化，只能去郊区的咖啡店或者加油站。
李艾伦(Lee Allen)在绕着咖啡之路绕了半个地球后回到美国，在路边的咖啡店遇到了一个拿着美式咖啡的疯子。这个人一天喝12杯黑咖啡，还吃麻黄素之类的安非他命——“咖啡因让我离我的上帝更近，但现在他离我越来越远。我需要纯咖啡因！请帮帮我！”
大概，咖啡不是咖啡，而是美国文化中最喜欢的东西——这让它滋生了一种与欧洲民主完全不同的嬉皮士氛围。
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作者:宫古；本文涉及的史料主要参考管家李·艾伦的《咖啡瘾史》一书。；编辑:去吧。未经授权请勿转载，请转发至朋友圈。
